重启的乌克兰足球联赛或许是最好的政治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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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球场里没有观众,只有寥寥可数的媒体人士与工作人员,球员们在绿茵场上的呼喊声清晰可闻。球场外的入口处配备了大量警力,体育场已经关闭了六个多月,旋转门边和通道上长满了杂草。

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响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进入场边的防空设施躲避。利沃夫运动队与哈尔科夫冶金工人队之战,先后被警报打断了四次,这场比赛断断续续踢了四个半小时。

这一天是 8 月 24 日,恰逢乌克兰独立日,也是中断已久的乌克兰足球超级联赛新赛季首轮的比赛日。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乌克兰领土上再也没有举行过正式的足球比赛。上赛季乌超联赛在 2021 年 12 月进入冬歇期,还没等到开启便已燃起战火,只进行了一半的 2021-22 赛季就此戛然而止。没有足球联赛的日子,其实已长达八个月。

体育比赛恢复,并不意味着冲突已经落幕。乌克兰仍处于紧急状态之中,东部和北部的战火没有停歇的迹象,首都基辅禁止民众在 8 月 24 日前举行大规模集会,即使远在西部的利沃夫也时常响起防空警报。

利沃夫运动队与哈尔科夫冶金工人队之战已经用上了防空警报和防空洞。而 8 月 23 日在基辅举行的赛季揭幕战——顿涅茨克矿工队出战哈尔科夫冶金工人 1925 队(与前述哈尔科夫冶金工人队并非同一支队)——也险些被打断。在顿涅茨克矿工队从宾馆出发前往赛场时响起了防空警报,这也让矿工队上下十分紧张, 我们在球场时,只能祈祷 90 分钟内不要听到警笛,否则就必须进入地下室等待。 矿工总监达里奥 · 斯尔纳如此回忆。在报道中写道: 重启联赛的决定被视为乌克兰人准备恢复某种意义上的正常生活的一个信号。尽管比赛感觉远非正常。

顿涅茨克矿工队成为整个联赛的揭幕战代表,不仅仅因为该队是联赛卫冕冠军(联赛中止,冠军授予当时排名最高的球队)。看名字就知道它的血脉,它来自乌克兰东部。早在 2014 年克里米亚事件爆发后,顿涅茨克地区就与乌克兰政府渐行渐远,这里是俄乌冲突的最前线,也是起因。豪门球队矿工队最后一次在家门口比赛还要追溯到当年 5 月 2 日,在漂亮的现代化球场顿巴斯竞技场——这座为了 2012 年欧洲杯全新建立的足球场是整个乌克兰东部地区的标志性现代建筑之一——矿工以 3 比 1 击败马里乌波尔,第九次夺得乌克兰顶级联赛冠军。就在这场比赛的两天后, 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 的旗帜在顿涅茨克市区飘扬而起……

矿工不得不撤出顿涅茨克,辗转利沃夫后,寄居基辅多年,与宿敌基辅迪纳摩共用同一个球场。现实总是写满吊诡。早在前苏联时代,乌克兰乃至苏联最好的球员都会被安排加盟基辅迪纳摩,而顿涅茨克矿工成了这种制度的受害者;乌克兰独立后,基辅迪纳摩在头十年雄霸联赛,而由寡头巨富阿赫梅托夫投资的顿涅茨克矿工从本世纪开始成为国内最好的球队,它既代表了对旧有足球势力的颠覆,也是乌东亲俄势力的旗帜。

乌克兰足球的背后,挂着一幅该国政治经济势力图。克里米亚事件爆发前后,亲俄寡头遭到抓捕,纷纷逃离,如哈尔科夫冶金工人队(队名没有 1925 的那一支)老板、乌克兰天然气之王库尔琴科逃亡俄罗斯。失去他注资的冶金工人队很快破产,直到 2017 年乌克兰当地法院判决剥夺库尔琴科对俱乐部的所有权,并将之授予当地政府,这支球队才得以重建,从乌克兰业余联赛打起,直到本赛季重回顶级联赛。而作为前总统亚努科维奇的亲密盟友,阿赫梅托夫却没有离开,反倒倒向了乌克兰中央政府。顿涅茨克矿工长期驻扎基辅,是一个证明,也可能是一个条件。

身处基辅的顿涅茨克矿工,在某种程度上宣告着乌克兰对顿涅茨克的主权。七年前,乌克兰足协新建了一支名为辛菲罗波尔金牛的球队, 辛菲罗波尔 是克里米亚的首府,而金牛队是独立后的第一位乌克兰顶级联赛冠军,这个联赛迄今只有三支冠军球队,另两支是基辅迪纳摩和顿涅茨克矿工。2014 年克里米亚事件后,原本的那支辛菲罗波尔金牛队以 TSK 的新名字(其实正是金牛足球俱乐部的缩写)转投了俄罗斯联赛,一年后由乌克兰足协重建的辛菲罗波尔金牛队将主场放在与克里米亚隔海相望的赫尔松。这是不是熟悉的桥段?

700 公里外的顿涅茨克顿巴斯竞技场,此时仍在等待主人的回归。这座漂亮的现代化球场过去数年里至少两次被炮火直接命中,直到去年年底当地政府才实施了修缮。没有球队进驻的球场,只是没有灵魂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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